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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餐厅(1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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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的时候,桂卿从奶奶那里拿了一个刚刚缝制好的香包,打算送给亲爱的晓樱同学,因为他脑子里那些基本上都不怎么切合实际的浪漫主义思想又开始沉渣泛起、兴风作浪了。可是,直到周一上班的时候他也没想好究竟以什么理由去送才不会显得唐突和冒失,才不会让她感觉到尴尬和害羞,以至于人家难以处理,不好当场接受。给喜欢的人送东西总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尤其是在不能确信对方是否也喜欢自己的时候。可是如果不送又感觉百爪挠心的,很不是个滋味。他觉得要是反过来她给他送东西那就好办多了,无论是送什么,他都能顺利地接受,而不会让对方感觉难为情,只可惜现在并没有这种好事。

往年他可是从来都不特别在意奶奶精心缝制的春娃娃、布公鸡、虎头鞋、莲花帽那些小玩意的,尽管他也挺喜欢它们。他一直都以为那些小东西不过是给小孩子做的玩具罢了,也就是能哄哄小孩子,同时尽尽老年人的一点心而已。可是,自打他和晓樱续上联系之后,不管在家里看到什么略微稀奇点的东西,他总是第一个想到她,想到她喜欢不喜欢,她需要不需要,她见了之后会是什么想法,尽管多数时候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未这些天真的想法去付诸实践。走心的人似乎都这样,从来都没点新鲜的招数用来克敌制胜。

整个上午,除了接接电话和写点小东西之外,他都在偷偷地摆弄着那个精致小巧的香包。那个香包整体呈葫芦形,正面是金黄色的,绣着一个粉红色的“福”字,背面是大红色的,绣着“平安”两个字。葫芦下边紧连着一个铁铲样的鱼尾巴,鱼尾巴下边挂着一小段金黄色的穗子,葫芦上边是一个如意结,如意结上边挽着红黄两色的带子,用来穿挂在脖子上的丝线绳。

“我的香头不一般,天南海北都集全,东海西的灵芝草,西海西的老龙涎。毛桃香,毛桃香,毛桃不出咱地方,要问毛桃出何处,出在北京燕山上,跳骚闻见劈了腿,蚊子闻见心发慌……”他将这首小时候从奶奶那里学来的儿歌念叨了好几遍,也没想好在给晓樱同学送香包的时候(假如他真要去送的话)要不要把这几句话顺便说给她听,也不知道她爱不爱听。正所谓狗肚子里永远盛不了四两香油,此刻他要是有一张百万元的大存折,估计也会拿去给她看了,说不定一高兴还会将存折送给她呢,就像那些年迈的老头把全部积蓄都送给了保姆一样。

劳心费力地想了好半天,最后他还是觉得这样做未免有些过于暧昧了,也显得忒噱了,索性就打消了这个在外人看来应该是很可笑的念头。一旦没有了这个奇怪的冲动,他忽然间像是从关押已久的牢笼中突然给释放出来了一样,感觉非常轻松和惬意,心里好不快活。

类似这样的事,发生过好多次了,总是反反复复的。

“何必要给自己制造不必要的压力和紧张呢?”他颓然而又丧气地想道,像条求欢不成、无功而返的农村小牙狗一样,“顺其自然也许是最好的做法,就像春天来了花儿要开,秋天到了叶子要落一样。可是,总是不主动和她联系交往,说起来也是一种顺其自然啊,难道这样也对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世间的人都该怎样谈恋爱呢?”

中午快该吃饭的时候,桂卿就听裤兜里的手机又响了。

“喂,张县长,吃饭了吗?”电话刚一接通,听筒里便传来了荷兰猪李忠良那响亮而又下流的声音,犹如质量极不好的电锯在被迫工作时发出的可恶声音一样,“你要是还没酒场的话,到哥哥这里来蹭吃蹭喝吧,好东西没有,孬东西管够,哈哈……”

“什么,张县长?”桂卿笑道,“我说,你这是骂谁呢?”

“谁骂你了?”忠良问,一头雾水。

“是你喊我张县长的啊。”桂卿道。

“靠,拍你马屁,你还不乐意啊?”忠良不解地问。

“哦,你以为人人都想当县长吗?”桂卿冷笑道。

“算了,想当县长的人多了,你算老几啊?”忠良终于回过味来了,然后刺挠道,“排十八圈下来估计都排不到你,因为你上边没人!这么说,你好受了吧?标准的贱人一个!”

“嗯,这话我爱听,”桂卿嘿嘿地笑道,到底如愿以偿了,“以后不要再这样嘻嘡玩了,我可消受不起,咱没那个命。”

“说吧,去哪个地方厮杀?”他随即又问。

“永和路,红梅餐厅,知道吧?”忠良道。

“大桥西边不远的地方,路南的那家?”桂卿问。

“对喽,你快点呀,”忠良道,“我就在这等着了,凉菜都凉了,抓紧时间飞过来,不行就打个的,快!”

桂卿挂上电话便飞速下楼到车棚去骑自行车,然后径直往红梅餐厅那个他既讨厌又喜欢的地方飞奔而去。他明明心里不愿意去那里,而实际上却又离不开那里,即使换个地方也是依然如此,未必就会好多少,和周围的很多人一样的心理。人投胎的时候大约就是这种心情吧,不去不行,去哪里又拿不定主意,路上他想了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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